張寧登上今年雜志“金9”的封面人物，或許是冥冥之中自有的安排。這個夏末，在一場羽毛球夏令營的結營儀式上，我們又見到了那個梨花帶雨的張寧。與過往奪冠時的激動落淚都不相同，這次是她不舍與小學員們分別的場景。熟悉張寧的人都知道，在她“眼窩淺”的背后實則是真性情的天性。
我們有幸一路相隨，見證了她從冷板凳飛上奧運雙冠寶座，再到場邊一站就是十年的教練歷程。張寧在不同的身份之間始終擁有著“大女主”的光環，從運動員到教練員，不論逆風還是順風，她總能保持著向上昂揚的姿態。而回歸生活之后，每一次相逢仍是喜聞樂見于她的直爽颯酷，感慨著她溫柔中帶著堅韌，成熟中保有爛漫。
于張寧自己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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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著初心和向上的力量，才是讓她不斷遇見更加美好自己的源泉。
一路成長，結伴前行
回歸生活四年，按照張寧習慣的時間節奏，這已過了一個競技周期。但這一次，她意外覺得時間一下就過去了，她的女兒似乎轉眼就長大了。從曾經每逢分別哭得像是生死離別，如今上小學三年級的女兒也到了和閨蜜講悄悄話的年紀。
在家的日子，張寧柔軟了很多，比起“嚴師”之說，或許“母親”才是這個世界上最艱巨的角色。關于“母親”的一切，在和女兒每天的朝夕相處中總會生出新的認知與感受。面對這段擁有無限美好又耗時勞力的漫長旅程，張寧欣然接受并滿懷期待。
張寧說，雖然家里有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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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安靜”不存在于他們家李可心的基因里。這個夏天，張寧帶著可心徹底解鎖了羽毛球。原本之前讓她揮過幾天羽毛球拍，可疫情來了后，就再沒有接觸過。所以，在自己辦的羽毛球夏令營中，她也像無數的冠軍爸媽一樣，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女兒是否真的有遺傳到來自她或老公的羽毛球天賦。而在一次又一次看到女兒先一步掌握新動作后，張寧臉上總會露出滿足的笑容。果然，自然造物就是如此神奇。
不過，羽毛球并不是張寧帶女兒體驗運動魅力的唯一。可心在學校還加入了體操俱樂部。張寧不會給女兒做任何的決定，她不需要女兒墨守成規，因為她相信孩子是天生準備好做自己的選擇，走自己的人生路。就像女兒的日記本里寫滿了德語，每次都會晃一晃小手說：“媽媽，我不怕你看喲。”
從夏令營入門，播種羽球希望
“我會想你們的，孩子們！”話一出口，張寧的眼淚就滑落了臉頰。8月初，張寧羽毛球公益夏令營在河北蔚縣張寧羽毛球培訓基地進行。這是張寧第一次舉辦羽毛球夏令營，她親自帶隊，為30余名當地小學及中學的青少年進行了為期7天的羽毛球基礎培訓。在這一周的時間里，張寧最多感慨的是自己像回到了過去那段再熟悉不過的集體時光。
“這幾天的作息太規律了，讓我把睡午覺的習慣又找回來了。”每天一早6點起床，張寧會先喊醒女兒，洗漱扎馬尾吃早飯，而后8點準時到達球館，帶著隊員們從熱身活動拉開一天訓練的序幕。她笑著說：“之前陪著孩子放暑假，然后開始夏令營，一下就讓我們的生物鐘規律了起來。”練了幾天時間，可心對她說每天都會渾身酸疼，有些想打退堂鼓了，但張寧則鼓勵道：“越是感到辛苦，越要再多堅持一下。那些真正的羽毛球運動員兩只胳膊還會不一樣粗，但他們知道那是付出汗水和辛苦才會有的。”
這次夏令營，除了可心外，張寧還帶上了好朋友、足球前國腳邵佳一的女兒。兩位小姐妹既是同學也是好友，所以有了伴的她們在球場上也是揮汗如雨。“早上起床是她們每天的難點，但是兩個小朋友在一起就會有帶動作用。盡管她們會說練完球身上很痛，但是一站在場，總是神采飛揚地跑來跑去。”張寧如是說。
因為只有一周時間，張寧很珍惜和小學員們相處的每一堂課。夏令營最小的孩子只有8歲，但跟著張寧練起球來也是有模有樣。要求高的張寧每節課都會不厭其煩地糾正動作，這個手舉高了，那個球扔晚了，拉伸放松不到位了……事無巨細，她都會仔細叮囑改進。為了吸引孩子們的注意力，張寧不自覺就會說話升一個音調，以至于每天都要含上兩片“金嗓子喉寶”。
張寧每練完一節，都會從球包中翻出自己手寫的訓練計劃，根據進度再和輔助教練們進行接下來分組的安排。“我們在上完兩天課后，會根據孩子們的水平將他們分成不同的小組。這樣在帶球對抗中，他們能夠更好地互相配合。而且，夏令營的一個特點就是孩子之間會相互督促、彼此促進。”
執教國家隊期間，經張寧手培養出了許多的世界冠軍、奧運冠軍，在面對入門階段的孩子時，她同樣不會放低要求。“有時候教著教著，就感覺不達到自己心中的那個要求就不行。恨不得用更高的標準去要求，但是，入門階段我想除了動作要求規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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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還是要引導孩子們對這項運動產生興趣。”
在這群小學員之中，張寧對一位年僅9歲的小姑娘印象深刻，“康藝涵很可愛，集體學動作她就愛溜號，但是你手把手教，她屬于一學就會、一點就透的孩子。”經過幾天的重點“關照”，張寧發現小姑娘練球的態度越發認真了起來。訓練之余，康藝涵非常喜歡圍在張寧身邊轉，看看張寧教練在做些什么。她還偷偷和媽媽說：“張寧老師這么關心我，我一定要好好練。”
面對著這群純真可愛的孩子們，張寧也是精神百倍。她說，或許孩子們不知道什么是奧運冠軍，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樣的舞臺，但是他們肯定能體會到，“這個張寧教練打球很漂亮！我覺著這就是羽毛球最基本的魅力。”張寧一邊笑著一邊堅定地說。
所以，在夏令營的閉營儀式上，當張寧總結起這一周的時光時就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她由衷地說：“7天的時間，我看到了你們的汗水，看到了你們的投入，看到了你們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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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你們的笑容。就像我在夏令營開營那天所說的那樣，羽毛球是一項可以給你帶來快樂的運動，7天的時間雖短，但我希望你們已經感受到了羽毛球運動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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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也享受到了打球所帶來的快樂。我曾經執教過奧運冠軍、世界冠軍，同他們相比，你們的用心與刻苦一點也不遜色，甚至更加可愛。我們開心地看到每個人都取得了明顯進步，有的表現在球技方面，有的體現在團隊精神上，有的則是表現在個人韌勁和意志力。雖然我還會回到這里與大家相見，但這個夏天，是我跟同學們說再見的時候。”話語至此，場邊的幾位小學員也是哭成了淚人。因為羽毛球而連接在一起的師生，亦讓這場夏日之約化作下一次相伴的起點。
從一捧小米到羽毛球公益
“不管以前訓練還是現在生活，我一直保持著認真做事的態度。”只要是張寧決心要做的事情，就會努力達成。這次夏令營的舉辦，正是張寧想以自己的力量通過羽毛球為蔚縣送上一份助力，而這一切的源頭來自于“一捧小米”。
多年的運動員生涯鍛造了張寧。而當她在去年初受邀到蔚縣的益海嘉里金龍魚張家口工廠講課時，不經意間了解到，益海嘉里之所以在曾經的全國貧困縣蔚縣成立工廠，就是為了幫助當地的老百姓脫貧致富。張寧備受感動，所以去年雙11時她與蔚縣的縣委書記劉瑞格在京東做了一場特殊的公益直播，為益海嘉里生產的愛心桃花小米帶貨，銷售利潤全部反哺給當地的農戶。這場公益帶貨，銷量排在了去年雙11京東糧油類的第一名。
那場直播讓張寧看到了通過自己的影響力助力蔚縣鄉村振興實打實的價值與意義，所以，從那時開始，她便在策劃舉辦一個公益性的羽毛球培訓活動，利用自己的專業技能來幫助這里的孩子們收獲羽毛球的快樂。
隨后，益海嘉里將自己捐建的益海小學里的體育館正式掛牌為張寧羽毛球培訓基地，而張寧也結合自己的專業經驗，將原本的籃球館從內部顏色到地板進行了重新的改造。她說，整個館內的墻壁全部粉刷成了藍色，便于提升孩子們打羽毛球時的專注度。原本的綠色地膠被張寧改為鮮艷的橘色，這樣的撞色處理會讓球館的整體觀感更加活潑。而且，在球館內部還懸掛了張寧兩次奧運奪冠的巨幅照片，這也激勵著孩子們要敢夢敢想敢挑戰。現如今，球館內有四片正規場地，張寧還帶去了輔助訓練器械、羽毛球裝備等。
“我一直覺得羽毛球不僅是一項可以滿足爭金奪銀需求的競技運動，也是一項可以讓參與者感覺到快樂的運動。所以，培訓基地掛牌后，我一直希望能夠通過羽毛球將快樂帶給這里的孩子們。”就在張寧羽毛球館的兩側，不僅有益海小學，還有可容納超過100名孤兒的益海助學中心。“對于球館周圍的這些孩子來說，能夠擁有一個健康快樂的成長環境，羽毛球確實是再好不過的載體。”張寧如是說。
關于未來張寧透露說，今年的夏令營是第一屆，今后肯定還會舉辦第二屆、第三屆。“我們的培訓基地有專業的教練，他們將負責同學們日常的訓練與比賽，而我也會一直關注同學們的努力及進步，并伴隨著他們一起成長。”
永遠的熱愛，永遠的牽絆
進入8月末，又是一屆世錦賽的爭奪時刻。張寧的思緒亦不禁飄回到那片曾經最為熟悉的競技場。
雖然離開國家隊已有數年，但對于女單組，張寧有著無法割舍的感情，始終記得自己從運動員轉型到教練員后，從原本只要管好自己到要對一個組十幾個人負責，那種操心是完全不一樣的程度。“每個隊員都有自己的脾氣性格，有聽話的，也有淘氣的，所以訓練計劃常常是眾口難調。”
對張寧來講，進入國家隊的孩子都是對自己有要求的，所以在訓練和溝通的往來中也是通過一步一步的了解才建立起信任。剛當教練的時候，張寧坦言自己很強硬，因為她對自己的要求很高，她從心底希望孩子們不要走彎路，因為那些坎坷她都經歷體驗過。但后來她發現，逼得太多了，隊員們并不能真的消化，有時候碰過壁、痛過了，或許才能長記性。“只是身為教練，怎么愿意她們在賽場上吃虧呢。”
“現在，我的學生也有的做了教練。像王琳就跟我說過：‘張導，做教練真的太不容易了！’我說：‘你終于體會到我那時候對你們是什么感覺了吧！’還有王儀涵和我聊天時也說：‘張導，那會兒你那么罰我訓練。’我說：‘人都有惰性，必須有人逼著你們去做一些東西，因為你只有在那樣艱難的時候頂過去，才能在遇到真正困難時堅持住。’”
張寧的教練對她講過“必須要有超過三局的體能”，她也反問過：“我要是能兩局結束戰斗呢？”教練說：“萬一不能兩局，你的能力儲備足，你到用的時候就不會害怕了。”所以，受益于此的她對隊員們的體能儲備是極為重視的。那些年，張寧與隊員們在田徑場上的愛恨情仇也是非常的熱鬧。讓她記憶深刻的是當初王儀涵跑步很好，但爬山不行。一次爬山的時間王儀涵不達標，回到隊里，師徒二人就奔向了田徑場補跑幾組400米沖刺跑。張寧說：“當時，她是沖到第5個400米時進入了達標時間，所以人的潛力不是說你跑一圈就能激發出來的，需要不斷循序漸進的刺激。”
而對于當初那個缺少霸氣、總是隨心所欲的陳雨菲，張寧盯著她在田徑場上沖刺了17個400米。“那時我要求沖5組400米，結果陳雨菲一次也沒有達到規定時間。不達標就繼續跑，結果她是在第13圈時才進入了達標時間，后面跑的4個都在時間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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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她有這份能力。但可能是性格原因，也可能是需要教練員去挖掘那個潛能究竟在哪。我還跟陳雨菲打趣過：‘你看你的能力，張導都跑不了17個400米。’”
在張寧看來，運動員再有天賦，也都需要有個踏實的心態，更需要懂得對教練員有份良好的信任與信心。“人都會有惰性的一面，再自律的運動員都需要教練去點撥，去擠一擠，去逼一逼。”因為只從一個視角看事情并不全面，教練員經歷過很多，總能讓隊員更全面地成長。就在去年的8月3日，當陳雨菲時隔9年為中國隊再次站上奧運會女單冠軍領獎臺時，坐在車上趕路的張寧一邊拿著手機看直播，一邊哭成了淚人。對她來說，眼淚中或許有著旁人沒辦法理解的情感，她為自己的隊員高興，更為女單組開心。張寧說：“跟著隊伍成長了幾十年，從不太懂事的十幾歲到成為教練，如今不管自己身處哪里，中國羽毛球隊永遠是我內心的牽絆。”
綻放著美麗的溫度
曾經站在迷茫和困惑的十字路口，張寧不知道迷霧中究竟要如何選擇。但是，經過幾年來的回歸，現在的她會選擇多聽自己的聲音，少被外界干擾，做出來的決定才更加是“心”的方向。顯然，如今的張寧很清楚人生的選擇，是否要跟著這縷光前進，只要是堅持內心的選擇，有些事情自然而然變得很清晰。
沒事的時候，張寧喜歡一家人待在家里，或是和三五好友們結伴遠游旅行。如果遇到一些不擅長處理的事情，張寧會交給丈夫去做。在她看來，比起自己耗費更多精力去做那些事情，不如交給更適合的人來做。兩個人的相處，有來有往，互相幫助互相成長，簡單而真誠。在經歷過許多，恰當的“妥協”和不變的“堅持”都有，憑心而行，即可。
所以，在夏令營的最后一天，陽光透過球館的窗戶灑落而下，鏡頭里，張寧笑容燦爛。在和孩子們你一拍我一拍的往復中，帶著屬于她的溫度，熱愛，與真心。
2022年9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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